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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涉及部分風神教侍奉者設定

※那些年,我們一起被追的吾神

 

 

=

 

        提筆。

        搖曳不定的燭火映於粗糙木牆上的,是男子獨自一人的身影。

        筆尖尚在未染墨的宣紙前躊躇。

 

        良久。

        他長吁口氣,吐息攜著熟悉的香粉味與沉悶的濕氣緩而幽然。

        抵於素紙上的筆桿正微微輕顫。

 

     『……』

 

        片晌筆梢勾勒,四周仿若聲寂。

 

=

 

秋聲

 

=

 

 環樹所圍繞的村落。

初春景緻綠意盎然,含苞花朵早已迫不及待悄然綻開,隨清風飄揚的,是冬末殘寒的一絲猶存;是鳥與蟲鳴的此起彼落;是熱鬧市街的喧嚷;是孩子們興奮的叫喊。

 

這裡近乎和外界隔絕,與世無爭。

 

奔走,少年踩著夾腳草鞋穿梭於人群熙攘的市集中,時而橫身越過行人,時而被地上的碎石子險些跌地,但他並為此留心,視線僅專注遠方是否仍有騰出的空間可讓自己擠身向前,雙手環抱緊貼胸前的,是和自己臉有著相當大小的紙風箏。

 

忽然又動了抄近路的老念頭,他轉轉眼,旋即看準最近的路線,趁水果攤的老闆一不注意,便從容從後方扶上三角架搭起的桌邊躍起至水果販的架籃上空,伴著路人的驚愕與水果販老闆從驚恐不解秒轉成憤怒的表情下安穩落地,終於跑出了人潮壅擠的稠密區。

 

「膽敢下回再搞這破事!老子就不顧你父親赤羽當家面子上,直接讓你吃我的三角架啦臭小鬼!」

 

不理會後頭店老闆的叫罵,少年不以為意的嘖笑了聲,便加緊自己的步伐離去。

 

萬里無雲。

在晴空下奔跑的少年頭頂經日陽久曬,已開始顯得有些發燙,索性將手中風箏朝頭蓋上,雖並無任何遮陰效果,光透過紙仍隱約可見少年暗褐的髮色。

他將目光朝後飄去,只見風箏尾端的長布條幾乎拖地而行。

 

有些不悅的撇嘴,少年又再次加快了速度,直至後頭的尾巴飛揚與自己等高,才滿意的將專注點放回前方。

 

脫離由石子隨意鋪墊而成的顛簸道路,穿過休耕整個冬日、雜草叢生的農田,少年一人頂著風箏,隻身跑在田埂上,沿路與準備去市集和自己反向前行的人們打招呼。

 

「去哪兒啊?未來的小小當家。」其一牽著個小孩子的老婦人如是而問。

「到老地方。」他回以大大的笑容:「找人!

語畢,也不等對方是否有無反應,他轉身繼續朝目的地前進。

 

少頃,在走離田地,映入少年眼簾的,是座紅木拱橋。

且不出少年所料,自己所找的人正倚靠在木橋邊上,與少年年齡相仿的他,拿著根比自己手臂還長上許多的芒草,將其探出橋外把玩旋轉著。

 

走上拱橋,少年一手將風箏放置在後,躡步從那人身旁走近,接著用力重拍對方肩膀。

然卻非是他所期待的那般,後者僅只停下手邊轉圈的芒草,而後轉頭看著自己,一臉『你有何貴幹』的表情盯著。

 

「悠葉、要玩嗎?」並不在意對方的白眼,像準備拿出某種神祕的法寶,他雙手迅速將風箏貼上面前人的臉邊:「昨天做出來的喔!怎麼樣?厲害吧?」

「紙鳶嗎……」眨眨眼,透過紙箏的薄紙,仍略能看見對方散發著洋洋得意的笑容,被喚作悠葉的人接去了風箏開始頗有興致的端詳起來:「澈真的手很巧啊!

 

難掩心中被他人讚美的歡愉,少年忍不住嘿嘿笑了:「還行拉!這沒什麼難的……

 

「不過、你剛剛說這個叫什麼來著…..紙鳶?」雖心中仍在飛揚,澈還是問了方才在某人嘴中冒出從沒聽聞過的名詞。

「是啊,紙鳶。」悠葉稍稍提高手裡的風箏:「古時稱『鷂』,北方謂『鳶』,故亦喚紙鳶,但相傳最初為木製所造,但是否為最早這點不得而知。」

「你總是懂這些不知打哪兒聽來的事情阿……」

見對方表情從疑惑到感嘆,他頓了會兒,隨而回覆:「是從那十一街的老頭子知道的。」

                                                                                                                                                                                                                                                                                                                                                                                                                                                                                                     

「你又去找他阿?」一聽到十一街老頭這詞入耳,澈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望著悠葉:「不是之前就跟你說了嗎……不、就算沒我講,記得我兇的要死的老爸好像也對我們有說過吧──」在對他人行徑感到無奈之餘,澈也不忘對自己父親補刀。

 

「盡可能不走近十一街,若非得經十一街的話,千千萬萬別跟那個Shi ni so ko nai (老不死)的老頭對上眼──

澈稍微曲身作出佝僂狀,傾首,開始模仿自家父親的兇相,吊著眼板起臉孔做出神情肅穆的模樣,卻因在太過年輕的少年臉上顯得滑稽浮誇,他甚至還刻意的將聲音降至自己的底線,然兩者特色合併並沒有多大的改善,令在旁的唯一觀眾不禁撇頭笑了下。

 

「那個人啊、會……招致不幸啊──」

「澈你別學了,看上去總覺得蠢死了。」

 

被他人用力拍了下左肩──那是悠葉制止自己所做的行為時慣有的動作──大多是在愚蠢的行徑為前提。

「是嗎?我覺得我已經學的有模有樣了說……果然是年紀的問題嗎?」被拍了左肩的澈也只好摸摸鼻子作罷,自己好歹也看著自己父親的背影也好多年了,以為多少可以模個幾分神似才是。

「才不是年紀問題呢……」悠葉予以否定:「因為澈不是那樣的個性吧。」

「是這樣嗎……」略略皺了下眉,澈跟著悠葉一樣也靠上橋望下流經的河,此因時節關係,川流細長仍有些乾季態相,然還是能清晰見著河中看似歡快游著的魚,牠們順著流水方向游離自己的視野。

 

沉吟一陣,本來還帶著點猶豫,但早已在剛才悠葉道完那句話後一掃而空:「那、那麼,今天十一街老頭跟你說了什麼?」

悠葉回頭,見對方彷彿充滿期待的星星眼迎面而來般,他揚眉一笑,再次轉起手中的芒草,開場般的咳了幾聲。

這回換手扮演他人了,悠葉先遞回風箏,離開橋邊,以喉嚨發出乾癟的沙啞聲調說著,開始在澈的面前來回走動,步伐或緩或急,且在緩時還會略顯誇張的抽搐一陣,黑眸的視線雖無一定向,卻總在來回走上一輪時,會望著和自己反向的北面勉強來上一眼。

 

「……啊、於此前來,吾奉神名,賜汝一物。」

 

「這次很不一樣耶,動作也太多吧……平常不是都呆坐著嗎那老頭?」

  驚呼了聲,對從未與十一街老頭打過照面的澈,只能看著住於十一街附近的悠葉表演著老頭的行徑,除了滿足某種程度的好奇心,其實對於那位十一街老頭每每所帶的故事有所吸引。

而多多少少,也帶著些其實老人並不是壞人的想法。

意會的輕點個頭,悠葉對於此事抱持相同意見,然表演尚未結束,他憑空做了個類似拉開紙門的動作,喊了聲唰時讓坐上觀的某人噗哧笑了好陣子。

緊接悠葉轉身,將手中拿的芒草放低後又迅速拉高,這下口中發出啪一響,沉靜許久,他回過頭,此時位在後方的澈正一臉專心的看著自己,悠葉的視線集中一處,卻非是停留於澈本人,而是死死盯在芒草上端黃褐色的花穗。

 

「這便是爾等的,一世浮沉。」

 

「……」

「……」

 

「什麼、就這樣啊?」

在兩相靜默半晌,澈才恍然大悟,但隨即又感到悵然所失:「本來以為這次會帶什麼比平常更有趣的事呢──像之前的瓜子姬與天邪鬼啊,結局就很有趣啊,當時還真想親耳聽聽看老頭子講的耶……」

 

澈憶起前幾日經悠葉轉述而來的故事內容,仍感到有些意猶未盡,然下秒視線對上已表演完畢的某人又禁不住抱怨起來:「但今天那個浮沉什麼的完全聽不懂啊?又短!」

後者聳肩,將手中芒草塞到對方拿著風箏的手中:「……是阿、後來他就叫我離開了,我也不能再待在他家太久,不過阿……」

 

「我覺得,這是給澈你的。」他低頭,目光落在剛才給澈的芒草上。

「什、什什麼?這怎麼可能……」此話道出著實讓後者打了個冷顫:「我跟他根本沒見過啊、沒見過。」澈臉整個垮了下來,朝對方擺擺手:「別開這種玩笑拉!被老爸知道八成會被追殺的。」

「嗯、但是……」

「好啦,別說啦,你不覺得說下去……很可怕嗎?」打斷悠葉想說的話,澈立即將手中芒草退件:「去去去,還你的一世浮沉,本人赤羽澈鄭重表示:『再不玩風箏天都烏了拉!』」

「有你這種說法嗎?烏什麼的……」

「就有啦、現在啦,我發明的代換詞啦!」

 

「平常經書隨手丟的人,這時候就挺厲害的嘛!」

話音落下,兩人聞聲尋去,在橋另端站著兩個人,其一發聲的,是頭頂綁著根沖天炮,淺棕髮與肩齊的小女孩,稚氣未脫的臉龐卻散發不可一世的正氣,倒豎著眉卻笑的刻意好似嘲弄人般,一邊比她稍嬌小些、以髮簪盤髮的白淨女孩,她拉了拉旁人的衣襬,對於方才人的嗆聲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嘖、想說誰咧?原來是八婆小月子啊。」不以為然走向前,澈還順勢彈開女孩頭頂的沖天炮,讓後者瞬間氣脹紅臉。

「誰八婆啊?是八 乙 女 月 子──你這徹頭徹尾的澈腦豬!」

月子一手打下澈朝自己彈髮的手指,另手護著頭髮又是陣大罵,然在眼神對上吃痛澈後方向她微笑的悠葉,她又迅速將視線移開,低頭默不作聲。

 

「可惡啊什麼澈腦豬,雖、雖然有點不懂但聽上去讓人很不爽啊……唔呃喔、我的手指……妳個暴力女……」

不知何時面前跪地的澈手指有意無意的抽搐著,抬眼,對上月子絲毫不予同情的目光:「最好有那麼誇張,我哪有打很用力啊!反正澈腦豬的豬蹄根本沒什麼用。」

「什麼不需要啊! 我可是神之手耶──」話才剛說完馬上被月子投了個懷疑的目光,澈莫名語塞一陣,隨後忽然想起什麼一手抬高風箏:「這、這個就是證明啦!」

「什麼啊、那個東西要不是有我和四葉嬸的幫忙,阿澈你根本什麼也做不出來吧?」月子回駁,接著拍拍另旁女孩的肩,沒等對方反應過來便將她在背後的手舉起。

 

──一小而精巧的風箏呈現眼前,紙面上還畫著以胭脂所繪的紅楓。

 

「你瞧人家小楓,她可也作了一個喔……我敢保證啊、她做得比你更好啦!

「唔、可惡啊……」這種全盤皆輸的感覺是怎麼回事,遠望手工精緻的風箏和某個比原創者還得意的旁人笑容,他只好不得不甘拜下……等等?

澈皺眉,表情一臉狐疑:「但那可是木佐作的喔,妳一人在那裏瞎開心什麼鬼啊?自己連個雛型都做不出來少在那…..

「你說什麼!

「還、還請兩位不要吵架,大家,開心放風箏!」楓立即緩夾擋在兩人中間,展開雙臂朝兩旁揮舞,見此法對即將開打的戰爭沒有任何作用,她才想起還有個置身事外的某人,於是轉頭發出求救訊號:「悠、悠葉請你也、說些什麼吧!

然後者並未回應,應該說,此時悠葉人又半趴在橋上往下不知看些什麼,楓怔了會兒,正打算上前拉對方,但在楓還未邁步,他突然道出此句:

……有人在橋下打架。」

「什麼!

在此話一出兩人的戰火瞬間消停,澈更是立即一個箭步衝到悠葉旁:「哪兒?

後者朝下一指,只見河旁有四人,其一名身形明顯都比另三人都還要矮小瘦弱許多,他身著下襬較長的和服,瑟縮於石子堆中,即便此時的河流不深,但衣服盡乎被河水濡濕,毫無縛雞之力的他只得任憑其他人的大聲嘲笑與兀自接受拋來的拳頭般大的石子。

 

月子見狀率先發聲:「得趕快去找人幫忙!」卻在轉身奔去找人時,她無意間瞥見個人影立即爬上橋的護欄當下立馬停住。

「你們這些渾蛋──多打一算什麼男子漢啊──還是打女的!」丟下手中的風箏,站的很是不穩且似乎沒什麼可靠感的人,朝橋下就是陣大吼,姑且不論在旁的三人,連同橋下的人也停下手邊的動作轉向聲源處,各個臉上困惑中帶著一絲不悅。

待大吼完畢,不等對方做出回覆,作死澈看準後一躍從橋上跳下。

 

「澈!

「赤羽哥哥!

「阿澈啊啊──大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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