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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與 2014年Novel坊隨寫小活動二 http://novel918.pixnet.net/blog/post/41301352

> 題目:

(2) 其實這一切是某人的陰謀!

(4) 霹靂卡霹靂啦啦波波力那貝貝魯多,把我變成小孩子吧。

(6) 一切都是夢、一切都是夢、一切都是夢,因為很重要所以說三次。

       

> 原創/夢旅 (所以直接看這篇會看不懂OTZ)

> 藍大少本來要寫你的對不起,但以後一定有你的個人篇:3

 

=

 

擺盪不定,明顯不穩的飛航路線。

距夢世界上次停住的時間為下午五點,所謂一般學校放學時。

這是夢之精靈──鼎兒在用力踹開校門,只求有個自身能擠過的隙縫時才意識到的事情。

  

受到夢世界時間的影響,黑白分明的人型剪影們各個散布在室內的一樓走廊停駐不動,如同大型直立的人型看板,看似開心準備回家的它們,其實即便能動也只能走至門口。

曾因好奇而坐在校外的鐵柵欄上的鼎兒親眼目睹過,出了門外的剪影,它們的形體會像蒸發般自動消失,而後又會在下次世界的時間循環時,再次出現它們應該出現的地方。

發現了這個規則讓她感到新奇,但遵循著永不變的規則對於鼎兒來說,持續觀察了幾回後也只能用無聊兩字形容。

 

在僅有三條岔路的非現實建築下,其三路所匯合的學校窄小門口顯得格外擁擠,成群的剪影們看不清表情,但從它們的動作足以表達想出去的急切之心。 

映入眼簾這般畫面令鼎兒不禁咋舌起來。

 

若世界的主人──山崎綠還未作夢,與主人世界的時間跟著停住不動的它們,現在單純是針對小小夢之精靈純粹紋風不動的障礙物。

硬著頭皮鑽進了門縫中,這才注意到方才踹開校門時似乎撞凹了一兩片剪影的手臂,漫不經心的撥弄下大致檢查了番那幾片剪影的手,確認沒有裂痕的重大外傷後,兀自決定丟給他人處理的鼎兒旋身起飛,輕踩過幾個剪影前往不遠處的石梯上至二樓。 

今日排於她的討人厭排行,第一名肯定是那屹立不搖的、在主人尚未出現時,夢世界特有的『半暗不明的夜晚』。

 

二樓廊上的光線跟一樓相比稍嫌暗了,或許是因為一樓的窗戶比較多,險些撞上廊旁梁柱的鼎兒咬著牙直盯前方,毫不死心停下稍作休憩,她在未打燈而略顯昏暗的長廊上振著薄翅飛行,小小的身軀今回以繩固定雙肩上的,是看上去頗為厚重褐色書本。

再次拉扯了左肩的繩子保持繫緊,瞥眼看向旁熟悉的門板,門尚未關緊,還留有個自身加書本仍可鑽進的隙縫,對於不用還需費腦筋開門她感到鬆了口氣,稍以微蹲之姿如預備的跑者,須臾,鼎兒以一個弧度從容彎進門內飛入了教室之中。 

 

室內基本一片黑暗,僅有某些課桌上擺放的植物隱約發著微微白光,眼睛雖適應了之前在廊上的光線,而且自己本身也有自帶發光的能力,但她還是順手壓下了一旁電燈開關。

一亮,室內一如往常,教室內的剪影雖都處在相同的時間之下,但和那些樓下的不同,它們對『放學』的時間點並不會有任何動作,各自固定不動,做著與之前相同的事情,看小說的看小說,談天的談天。

 

『哈、在這兒就沒人打擾本精靈啦!』

 

轉瞬間鬆開身上繃緊的繩索,往後直落而下的書本,應聲掉在深刻『風間翔太』字樣的木製書桌,她跪於書桌面上,小手推開書本內頁,一下便翻至預先貼上的綠色書籤的頁數,綠眸子盯著上頭已讀不下數十遍的關於施法的書寫內容,隨即右手一揮變出星星法杖。

 

『妳確定妳要這樣做嗎──?』

 

那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卻足以讓鼎兒差點沒把手中的法杖甩飛出去,稍定了下神,冷靜之後的她隨即想起發聲的主人是誰,臉色驟然難看起來,轉頭,顯然是待在『風間翔太』抽屜中等候多時,黑髮少女笑吟吟且毫不費力的攀上書桌,也同為精靈的她──黑宮繪里以輕快的腳步走向鼎兒。

 

『黑宮姐姐妳都給本精靈書啦,連同那個咒語在哪頁也說了不是?』低頭,視線落回咒語書上,背對著黑宮繪里的鼎兒回道:『本精靈當然沒有理由不用。』

『啊啦、姐姐我啊,沒有要阻止妳的意思喲?』靠在小精靈身上,拍著對方的頭黑宮繪里輕聲回覆:『只是在施法之前,得先告訴妳件小小的事情。』 

等候者目光右轉至自己身上,黑宮繪里才續道:『其實姊姊我,本來並沒有想要跟小綠妳說有這個法術喲?』

 

聽聞此句,後者皺起眉,狐疑的打量著面帶笑容的女子,像是要從對方的臉上找出方才話中那令人摸不著頭緒的句子。

 

 

『因為凡是神奇的法術都有些小小的風險嘛,但因人所託我還是跟小綠說了囉!』

聽聞此句,直覺對方不打算明講,鼎兒索性隨口一問:『是誰?』

『秘──密。』先是故作天大秘密的模樣比出了「噓」的手勢,隨即黑宮繪里朝鼎兒敞開雙臂:『但如果妳肯給姐姐一個愛的大抱抱就說!』

 

某精靈不假思索的立馬低頭看著書本操作準備施咒。

 

見狀,黑宮繪里驚呼了聲,彷彿不可置信:『怎麼這樣呢?抱抱不好嗎?』 

『不好,本精靈要集中精神。』

『好吧、好吧、集中精神。』黑宮繪里複述,準備離開:『不過啊,還得再麻煩妳件事情。』聞言在鼎兒又一次的不耐轉頭,與剛才嘻皮笑臉的口問不同,這回黑宮繪里神情認真的叮囑:『等姐姐離開這個夢世界在施法吧!一分鐘就好囉!』

『啥、為什麼呀?』

『妳沒看後幾頁寫的內容呀?啊、也罷,等姊姊我一分鐘就對了啦!』語畢,展翅看準方向,不等對方追問,黑宮繪里轉眼間便從窗戶的隙縫飛了出去。

 

『……』

『到底是……想說什麼啊?黑宮姐姐。』遠望著窗邊的隙縫,鼎兒茫然,又看向另邊方才自己從外頭鑽進來的門縫。

『她究竟是怎麼先來到這裡的啊……明明是本精靈先從外頭回來山崎兄的夢的……』對方甚至知道自己究竟會躲在哪兒準備施法了,沉默一陣,小精靈自言自語的道:『黑宮姊姊真是讓人搞不懂,但她並不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說此竟然有種好像自打嘴巴的感覺,隨即搖頭趕走方才的想法,鼎兒閉上雙眼,難得聽從對方的囑咐,心有不甘的等了一段時間後,再次張眼,這回就僅有單她一人的空間。

 

『沒有咒語,只看施咒的手勢啊……還真是無聊耶?』低頭看著書中貼著標籤的內容,單純的以圖表示每種比法與手勢,原本對於看字嫌麻煩的她是件好事,但正式來時竟反而覺得缺了什麼讓她不禁感到空虛起來。

『就讓本精靈來加個很有感覺的咒語吧……唔……我想想……』興致一起,小精靈轉轉眼,思緒也跟著轉了起來。

『好咧,想到啦,那就來吧!』

抬手,法杖高舉手中,她照著書中動作憑空畫起了圈,邊說著似乎在哪兒聽過的咒語:

『霹靂卡霹靂啦啦波波力那貝貝魯多──』

 

『回溯吧!』

 

在法杖朝下一揮,半暗不明的世界登時變了樣。

小精靈跌坐在無人的草皮地上,她沒想到這一切會發生這麼快,甚至連變化的景象都沒見著,鼎兒抬頭,望著依然仍半暗不明的天空。

 

 

學校,不見了。

 

=

 

「……」

睜眼一瞬,身為夢世界主人的山崎綠便察覺到自己夢境不對勁之處。

先是摸著離手邊最近的床單──他確信顏色的確換了,雖然有點記不清平常是什麼顏色,但起碼不是淡淡的青藍色,愣怔的環顧四週,原本的木質書桌椅及櫃子都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彩色的兒童桌椅,散亂各處的繪本與顏色各異的蠟筆,一雙因裝著活動眼睛,不停轉著眼珠子模樣滑稽的多彩木馬正前後搖晃,及一大箱感覺比起桌椅還要大的玩具盒。

這回沒看見通常會自動跳出,在自己眼前晃抱怨說「這次又睡太晚啦」的夢之精靈,無能人詢問的山崎綠自個兒跳下了床,踩著藍天白雲底的拼裝塑膠墊,手扶著像是被蠟筆上成草綠色般的牆壁,神情疑惑的在房間內來回走動。

 

怎麼著,他篡了某個夢世界主人的位置了嗎?

 

停在木製玩具馬旁,觀察著木馬的側臉,它像有固定頻率般轉動的眼睛,燦爛嘴角都勾至臉頰兩邊的笑容,那令山崎綠也不自覺地跟著笑了下,剛才一閃而過的念頭又緩緩收起,眼前有點過動的木馬讓他感到的非是種陌生,而是有種無法形容的懷念感。

然玩具馬像是有生命般,在注意到山崎綠觀察著自己時,忽然停下轉動的眼珠子,它塑膠製的漆黑眼珠子反著光,彷彿直直盯住站在它身旁的少年,山崎綠見狀下意識倒退一步,不料玩具馬只見一個後仰,不符現實常理的刻意頃斜著身子,依然對著表情帶著些許詫異的山崎綠笑得燦爛。

 

「……是希望,我坐上去嗎?」

 

待他出口,木馬隨即眨眨了眼珠,又前後晃動了兩次再繼續維持剛才的邀請姿勢。

有所猶疑的伸手朝前,他輕抓眼前的木馬耳朵,卻苦笑了下:「啊……但以我現在的年紀坐木馬似乎有點……」

 

山崎兄──!你──就──坐──上──去──嘛!

 

天邊一道聲音落下,打岔了山崎綠尚未說完的話,他立即聽清那是夢之精靈──鼎兒特有的尖細聲調,立即朝聲源處望去卻頓感肩邊一陣沉重,頭戴綠帽穿著奇裝異服的小精靈早已趴在山崎綠肩膀上,她用力搖晃著雙腳,雙眼發亮的對著那隻笑吟吟的木馬,不斷在少年的耳邊催促著對方趕緊上馬。

「妳這下可終於出現啦……」無視某精靈的催促,山崎綠無奈回道:「……跟我解釋下這到底是怎麼……」然話說到一半卻皺起了雙眉,眼前的精靈似乎比自己印象中來的大了些,有種從蝴蝶大小成了鴿子大小的驟然不合常理的演化,讓他一時間完全無法反應。

「呼呼呼、你終於發現啦山崎兄,瞧你那樣精彩的表情!」迎著山崎綠的臉,對此表示很滿意的鼎兒單手托著臉,向他投了一個狡詰的微笑,拿起不知從何而來的圓圓的大鏡子照著對方愕然的表情後,將圓鏡子硬是塞進對方手中,她一躍飛到山崎綠眼前,揮舞手中的法杖,須臾,無中生有的七彩亮粉圍繞兩人。

 

「呀、竭誠的歡迎!回到了山崎兄的夢世界──」

鼎兒煞有其事的說,如同最初,帶領對方領夢世界一遊的開場,緊接著她以神秘口吻低聲附註:

 

「兒時的夢世界!」

 

「……」

「快告訴我這是夢……呃、不對,這就是夢啊……」

語無倫次的山崎綠的目光並非是在看好戲的夢之精靈身上,而是落於那映照著自己那孩童般稚嫩的面容。

只能從相簿中看見的臉面如今毫無違和的、彷彿緊貼於自己臉的不切實感,那令他不禁感到陣說不出的詭異,山崎綠輕觸自己的臉,雙眼發直的看著鏡中的自己。

 

「我最近……有很想要回到小時候……嗎?」

隔了半晌,山崎綠才道出自己的揣測。

 

「沒有啊?」

「那為什麼……」

「本精靈弄的。」

「那是因為……」

「因為有趣!」

「……」

 

「啊啦、你就陪無聊的小綠綠玩一會兒吧?」又一聲音從山崎綠後方傳出,稍歛起方才想揪住某精靈耳朵的念頭,少年回頭,只見一人影從玩具箱旁大方走出,黑髮藍眼的精靈黑宮繪里從容的走到山崎綠身旁,露出抹同為看好戲的微笑拍著山崎綠的肩:「明天是假日吧?」

 

「……我還有報告……組員都還沒繳資料。」抓了抓頭,略感哀怨的山崎綠緩緩回道。

「今天就暫時不要管什麼報告啦!」聽此鼎兒來回用力揮動雙臂,不滿的發出了最為嚴正的抗議:「他們再沒繳的話你就告訴本精靈那些傢伙的名字,分分鐘去他們的夢世界用法杖戳爆他們的雙目!」

聞言在旁的黑宮噗哧笑出了聲,而當事人又是一愣:「分、分什麼……別做那種聽上去很像違法的事情啊?」

 

「才不違法咧,只要本精靈不回去夢的交接都不違法啦!」說罷精靈翅膀一收,鼎兒直挺挺的安全落地在山崎綠兩人面前,賭氣似的扭頭回道。

「哎呀哎呀,這就是傳說中的『遊走在模糊地帶』嗎?小綠綠也愈來愈精明了呢!」

「黑宮……小姐?身為鼎兒的前輩,麻煩您要勸勸她比較好啊……」對於又一次的亂來事件,這回好像偏向鼎兒的黑宮令山崎綠頗感不妙,見黑宮偏頭聳了聳肩擺擺手,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又再次看著鏡中的自己。

 

「這個能變回來嗎……?」山崎綠用力捏了自己的臉,見仍無動於衷,只好揉了揉捏的發紅的臉頰向對木馬很有興趣的鼎兒求助。

「可以啦!可以啦!」敷衍的帶過,她拉了拉山崎綠的衣袖指著木馬:「比起那個,不玩玩看木馬嗎?本精靈本來要超想坐的,但它都不理本精靈!」對於木馬拒絕搭載夢之精靈這點讓鼎兒略感不爽,但轉念一想,這是山崎綠的夢,夢世界的事物比較向著主人也是應該的,思慮至此,綠眸子轉到木馬的漆黑眼珠子上,木馬的目光顯然依舊在期待著山崎綠的回應。

 

「這個嘛……」

山崎綠語調中存有猶豫,且在三種透露著不同意味視線注目下讓他莫名的感到尷尬,那比起上台報告時,底下眾多同學注視的目光還要來的古怪,再次看了鏡中年幼的自己,這次看起來已經不會覺得看不慣,反而多了種久違的熟悉感。

 

因為,還是自己的臉吧。

 

木馬又再次前後晃動了下以示催促,山崎綠輕點了頭,而鼎兒則已經趴在他肩上準備共乘。

因木馬比起他高上幾分,山崎綠握緊木馬耳朵,借力使力便跨坐在木馬背上,他還隱約聽見了黑宮繪里的驚呼聲,原以為對方只是對自己終於坐上木馬一事感到有趣,然這一轉頭卻立即理解她驚訝的原因。

四周的壁紙變了色,原看似隨意蠟筆塗鴉的草綠色牆面先是出現了紅,而後接著橙、黃、藍、紫等各式七彩的蠟筆色塗花了整個室內。

巨大的玩具箱中自動浮出一個個不同模樣的玩具,少年張大了雙眼,那些漂浮騰空的玩具有些是以前自己所擁有的,有些則是自己曾經想要但無緣買到的,隨著木馬的搖擺,它們也跟著左右頗有規律的搖晃彷若開心的跳著舞,圍繞周旋在他與鼎兒身邊。

 

「喔喔──超棒的!超厲害的!」

 

率先出口的是眼睛已經不能在更加閃亮的鼎兒,伸手試圖想抓住眼前的一支胡桃鉗士兵,卻被後者靈巧閃過,那令她又嘟起了嘴,咕噥了聲只好趴回山崎綠身上。

「別這樣嘛,鼎兒妳那麼激動可是會嚇到它們的喔?」笑出了聲,山崎綠拍了拍賭氣的夢之精靈。

 

──不過啊,剛才心中所想的,跟鼎兒一模一樣啊。

 

在山崎綠沉浸在被玩偶周旋的塗鴉空間中,突然感到腳上一輕,驚訝之餘兩人低頭,木馬乘著兩人飛起,活動眼珠又開始順時針旋轉起來,山崎綠這才發現這個房間門是開在天花板上的,順著四周塗鴉牆壁上扭曲的往上箭頭標示,他仰頭,不遠處以淺藍色蠟筆塗成的窗戶在他們接近時,它便猶如定格動畫般的忽然向外瞬間打開。

 

眼前的光芒很是刺眼,山崎綠瞇起了雙眼,卻同時期待著外頭的世界。

 

「放心好好玩吧。」在出去外頭的同時,他聽見有人在耳後如是說道。

他略些疑惑的回頭,手盡可能掩著眼睛前的強光,免強可以見到坐於自己後頭完全閉緊雙眼,表情很是興奮的鼎兒。

 

及跟在他身旁,揮舞翅膀的面帶笑容的黑宮繪里。

「因人所託,這次姊姊我會適時幫助的。」

 

在衝出前的那刻,他注意到了件事。

黑宮繪里手上拿著一株,僅僅開了一朵的紫色毛地黃。

 

=

 

毛地黃-謊言

 

=

 

 待刺眼的強光漸漸褪去,他才看清外頭的世界。

 

夢世界的天空,是草綠色的。

而底下盡是開著油菜花的金黃田地。

 

「……」

「很漂亮,對吧?」

 

鼎兒推了下山崎綠的肩喃道。

而後者在沉靜片刻後,才微微頷首。

 

「在本精靈施法時,因為山崎兄還沒睡所以都灰白灰的,看到這樣的變化時,頂多只有意外而已。」鼎兒試圖站在木馬背上,在維持平衡後,突然朝天大喊:

「世界果然還是有顏色最好啦!」

 聞言山崎綠苦笑了下,本想拉了拉鼎兒的衣襬提醒對方小心墜落,卻又想起對方會飛隨即作罷。

 

果然還是很亂來嗎?

 

「但該怎麼說呢……」

從高處俯瞰而下,金黃的油菜花田佇立著兩張剪影,一紅褐色與一深褐色剪影正朝著兩人揮著手。

一笑,山崎綠也向他們揮了揮手,同時注意到不遠處還有張深藍色的剪影,它本來躲在樹的後面,但因這是在油菜花田中唯一佇立在此的樹木反而顯得有些惹眼,與方才的兩張剪影不同,它只是注視著山崎綠,那另後者感到一種說不出的不舒服感。

 

呃呃呃呃呃呃──?

 

在為此有所擔憂的山崎綠,正想著是否和鼎兒或是黑宮繪里詢問時,突然被耳後的鼎兒發出的高聲驚呼弄得整個人跳了下:「鼎、鼎兒妳在做……」揉著有點麻痺的耳朵,山崎綠轉頭,只見鼎兒半張著口,表情與其說是驚訝倒不如說是驚恐的指著前方,連同在旁的黑宮繪里雖仍保持著她自許的『專業微笑』,卻也睜圓了雙眼。

 

 

 

「是什麼東西讓妳們那麼的……」

在朝下望去,隨著鼎兒指著的方向,在樹的後方,同樣也置身在油菜花田中,有個如同娃娃般模樣可愛的女孩笑的燦爛,她單手揮著向他們打招呼,另手則拿著一小小的陶瓷茶杯。

 

『你們好呀──今天天氣也很不錯呢!』小女孩很有朝氣的朝三人說道,她眨眨緋紅色的雙眼,持著茶杯的手稍稍抬高了下。

『要不要來喝杯熱茶呀,是甜甜的、紅茶喲!』

 

「……」

「呃呃呃呃呃呃──?」

 

『小女孩』在一日之隔,性情大變。

 

=

 

『來、跟著我喔!』

下了木馬,山崎綠三人踩著油菜花與小女孩一同前行,鼎兒搭著山崎綠的肩於躲背後,不時偷看著眼前輕快跳著腳步向前的開朗小女孩,嘴裡不斷反覆唸著「一點也不科學」,待山崎綠拍了下對方的頭說「妳自己也沒科學到哪裡去」後,又鼓起腮幫子開始玩弄對方的頭髮,在兩人身後的黑宮繪里則以回復既往的神態,反而開始興致勃勃地打量起眼前的小女孩。

而原在身邊圍繞的玩偶也左右搖擺的快速跟進,不一會兒變出了油菜花田,四周場景突然變換,眨眼間,一整片青綠色的草皮出現在眾人面前。

 

「哇、在這兒都可以打高爾夫了不是嗎?」黑宮繪里感嘆。

「黑宮姊姊……高爾夫一點也不好玩,本精靈比較喜歡槌球。」鼎兒反應。

「……請妳們多保護下大自然。」

「那滑草怎麼樣呀?」

 

正當山崎綠想反駁那根本不是重點時卻被小女孩率先搶話:

『這裡之後會蓋「學校」喔!雖然不知道學校到底是什麼,但肯定會很有趣吧?』

然在迎向山崎綠的目光時,原先笑咪咪的小女孩忽然有些羞窘的問:『怎、怎麼了嗎?木馬先生沒跟山崎綠說嗎?』而在小女孩出口後一邊的木馬沒說什麼,只是前後搖動了下身體。

「啊、不、不是……」發現自己有些失態的山崎綠擺手已示道歉:「沒、沒想到……妳突然變得好多。」

『好多?』小女孩偏頭表示不解:『……一直都是這樣不是嗎?』在眾人向前行經一顆大樹旁,帶頭的小女孩便整個人跳進樹洞中。

見狀,彼此相視了番,最後也紛紛跳進樹洞裡,樹洞中深邃狹長,那令他想起了之前夢世界的迴廊,傾斜的通道使他們能順利滑至底端,山崎綠往上望去,頭頂上方才跳進來的小小的洞孔中,已有一堆擠成一團卻仍想擠下來的玩偶們,其中只能塞一個頭而身體無法進來的木馬只能轉著眼珠子,目送著其餘四人下去。

 

「嘖嘖、這下可卡住進不來了吧!」在下方的某精靈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起來。

「鼎、鼎兒……」

「山崎兄可能不知道,不只那些玩偶,剛才那個木馬也對本精靈超不友善的!」撇撇嘴,想到木馬的拒絕搭載和玩偶的謝絕碰觸,鼎兒有些不滿的抱怨起來。

「妳是不是做了什麼讓它生氣的事啊……像是拉了它的尾巴之類的。」

「才、才沒有咧……!」

 

心虛回應,被他人用著懷疑的眼光從上頭盯著,鼎兒立馬撇頭低看在旁的樹洞牆壁,在幾人紛紛安全落地後,本想再辯解的鼎兒在眼角瞥見一株紫色的花朵時突然打住。

 

「……鼎兒怎麼了嗎?」

「啊啊、沒什麼沒什麼啦,往前往前!」鼎兒趕忙揮手,將少年推到自己前方又是陣嘻笑玩鬧,試圖引開山崎綠的注意。

 

而退於隊伍最後頭的黑宮繪里,雙眼朝下一看。

「哎呀哎呀……」

 

片刻,她低身再次將相同紫色的花朵狠狠拔起。

 

=

 

樹洞底層可說是另個空間,然而並不會比外頭暗,有著四周高大的雷同於歐式的路燈照耀,地上開著許多顏色各異、連山崎綠也說不出名諱的的花草,小女孩半拉著對方坐於一白木椅上,在相同顏色的木桌開始泡茶,少年在等茶與喝茶之餘,他不住四處張望了番,這宛如置身在永遠黃昏的露天庭院。

 

『茶,好喝嗎?』偏頭,小女孩笑瞇了眼。

「嗯、嗯、很好喝。」打了嗝,這已經是山崎綠喝下第十五杯後所說的第十五次感言。

 

坐於在兩人的隔壁,看著被灌茶的自家主人,鼎兒不勝唏噓。

「就某些方面來看……那瓷娃並沒什麼變嘛。」她將手中裝滿紅茶的茶壺倒至自己變出的小瓷杯中,慢條斯理地邊欣賞隔壁桌的景象邊喝了起來。

「哪、但還是變了喔。」也跟著喝起茶來的黑宮繪里道:「妳不是也知道的嗎,小綠。」

 

「什麼?」

「除了施術者外,所有待在這個夢世界的人都會回溯喔!」

「……」

「妳那個表情……」黑宮繪里將茶一飲而盡,似笑非笑的道著:「已經告訴姊姊我一切了呀。」

 

「起、起碼該讀的還是有讀啦……警告事項這類的有讀,真的!」鼎兒支吾了陣,低頭看著半杯茶水,裡頭正倒映著她一臉尷尬的表情。

「所、所以……」沉吟了會兒,鼎兒才再次出聲:「本精靈把小女孩也給……?」

後者點頭,眼角餘光看向另桌的兩人,見他們仍在歡樂的灌茶遊戲中,她湊近鼎兒旁悄聲而道:「但影響最大的不是她,雖然這樣的轉變也讓我滿意外就是了,那隻綠兔子並沒有說那麼多。」

「哈、啥?」本來打算喝口茶冷靜的鼎兒差點沒噴出茶來:「妳說古板兔……阿幻兄?」

 

「是啊,小綠兔。」

「不要對阿幻兄取那種招人誤會的名字。」

「嗯、怎麼說?」

「不要取就是不要取。」

 

因實在不想對面前人說出『那就會跟黑宮姐姐取自己的名字撞名』這樣的話,鼎兒再次埋首自顧自的喝茶不願說明。

「好吧、好吧、畢竟啊,那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呢!」感覺出對方的想法,反而帶著笑意的摸了摸對方的頭,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在靜默良久,當她再次與鼎兒視線對上時,黑宮繪里頃身向前,緩緩開口。

 

「我說啊,萬一山崎綠不想變回去,妳該怎麼辦?」

  

=

 

『山崎綠吃飽了嗎?』

「與其說吃飽倒不如說是喝飽了啊哈哈……」

 

趴在桌上的山崎綠帶著勉強的微笑回道,見小女孩又再次倒了杯茶,原本心差點落了拍了他在小女孩自己將茶喝下時才鬆了口氣。

 

『待會騎著木馬先生,去山崎綠家吧!』

「咦?可以嗎?」

『可以喔。』開始收著桌面上的茶杯,小女孩轉頭,眨眨雙眼:『還是說……山崎不希望我去嗎?』

「啊、當然希望。」有瞬間覺得眼前的小女孩與以往看到的神情又開始重疊起來,不安感油然而生,他立即否定小女孩的猜測:「我們一起去吧!」

 

『好。』小女孩一笑,這才讓山崎綠放心下來,他趕緊開了另個話題。

「對了、我們通常……都玩些什麼啊?」

 

對於這個問題小女孩先是皺了皺眉,盯著被看得莫名覺得不自在的山崎綠,而後一臉疑惑的道:

『什麼,都可以玩喲。』

說此,她走向前牽起山崎綠的手,那讓他竟感到有些溫暖:『現在就來玩吧!』

小女孩又再次笑了,山崎綠之前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笑容在今天一直不斷地看到,那令他感到很新奇及一種難以言喻的欣慰。

他一直所希望的,希望她不再只是個僵笑的娃娃。

 

跟著小女孩從另個樹孔中出去,另旁的兩個精靈見狀也跟著跑上前,順著樹孔跑上,木馬已在洞外待命,小女孩手腳俐落地一躍變跳至馬背,隨即一轉身向山崎綠伸手。

 『走吧。』

 

──也許眼前的小女孩,曾經就是如此。

 

山崎綠握住對方的手,目光留意在對方那毫無接縫痕跡,完全就是個真人的手腕上,但他立即轉開了視線,衝了小女孩笑了笑,回頭喊了下鼎兒兩人等她們跟上。

 

──只是隨著時間,隨著記憶,經歷了許多事,這一切……

 

待木馬騰空飛起,眾多玩偶也跟著環饒四周,輕搭在小女孩的肩,聽著她講述著接下來有趣的事情,山崎綠雖臉上掛著笑容,心裡卻已經明白了件讓人不快的事實。

 

──這一切因自己一時的念頭,全部消失了。

 

=

 

「什麼怎麼辦?」當時對此不以為意的鼎兒如是反應。

「只要定期拔掉那種怪花,不讓山崎兄看到被提示這是種騙人的法術,就可以持續進行了不是嗎?說不定還能讓他在某個關鍵時刻……避免那種事……讓它們消失、或個性轉變的事。」

無論是木馬、那些玩具兵與填充玩偶,雖它們對鼎兒而言並不是非常友善,甚至說是存有敵意,但如果它們都是因為某些事情而消失的話……

 

她並不希望這樣。

何況如果能讓那隻腹黑瓷娃,轉性成開朗活潑的少女那自然是在好不過。

她們或許會很合得來,而不是每次碰面都是抬槓幾句後,又得上演彼此彆扭沉默幾分鐘再如是反覆的無限循環。

『來玩吧。』這三個字,說不定就會很輕易地掛在小女孩的嘴邊上了。

她們還可以一起騎著木馬在夢世界遊晃。

 

「妳說呢?」轉著以空的茶杯,黑宮繪里說。

「持續進行下去的話,山崎綠可能會很快樂;小妹妹或許也會很快樂,小綠大概……也會覺得很快樂吧。」

「嗯……說不定山崎兄就會因為這樣,比較早睡點也說不定……」

 

「吶吶、妳還沒發現呀。」黑宮繪里扶額,再次為自己與仍在沉浸在可以改變夢世界未來的對方倒滿了杯茶。

「『倒溯的夢』,這個麻煩的魔法只能倒回某一過去的時間點,在那個時間點下,若有個人、或事物曾經不再那個時間點的話……」

 

「『存在抹去』。」

 

聽聞此句鼎兒心中一懍,登時間全身涼了起來,想起那晚黑宮繪里在自己施法前的那段對話,她終於徹底了解當時的意思。

明明自己做了件這麼誇張、簡直是把整個夢世界全然改觀的事情,但卻都沒還沒見著那隻兔子的影子,更別說是聽見牠那煩人的碎碎念回聲。

已有所意會的鼎兒奮力站起,桌上的茶杯險些翻倒,夢之精靈無法置信地看著坐於面前依然老神在在的前輩。

 

「妳想說,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妳嗎?」喝了口茶,黑宮繪里續道,與之前的吊兒郎當的口吻截然不同,那是她在說正事時常有的語氣。

 

「因『人』所託,那個人就是那隻綠兔子。」

「我不知道牠是怎麼知道那魔法的,但很顯然牠對精靈的魔法與規則很清楚,因為只有我才能在『夢的交接』去偷、咳、借個書。」

「牠八成也猜出就算給妳了咒語書,妳也絕對不會看完……」

 

「本精靈不懂啦!」差點忘了一旁還有山崎綠跟小女孩的存在,趕緊放低音量的鼎兒還是免不了壓不住的憤怒:「牠幹嘛要跟我說這破爛咒語……」

已找不到發洩的出口,為了不讓他人發現,她只做出捏緊桌板的動作,抿著嘴盡可能讓自己的情緒不要爆發。

 

「噔噔噔噔──問而無答的時間!」

黑宮繪里拿起手邊的湯匙對著瓷杯配合台詞頗有頻率的敲了敲,處在怒火邊緣的鼎兒雖總是看不慣黑宮繪里這樣的泰然自若,但還是默默的回到座位上,視線緊盯著面前人。

 

「也許,是相信妳最後會將一切恢復,那牠當然什麼事也沒有,這是信任。」丟了幾塊方糖於所剩無幾的紅茶中後,黑宮繪里再次提起了茶匙。

「又或是,其實在牠尚未出現時,山崎綠原本是很快樂的,但因牠出現,逐漸成了現在的夢世界。」忽然一個刺耳的聲響,手裡的茶匙霎那間,將放於紅茶中的方糖塊們弄得粉碎。

 

 

「那樣的話,是自責。」

 

=

 

幾周前。

草綠般天色此時半暗不明。

四周景致靜如畫──這理當然是文藝、不、是某隻草綠色兔子的說法。

在主人山崎綠尚未入眠前,他的夢世界便是如此。

 

──萬籟俱寂,無謂風吹草動,似是定格在其一底片上的畫面,且僅能看出黑白兩色。

 

本應也靜止不動的油菜花田,只聞清脆一聲,其一株長長的油菜花應聲落入了夢之精靈──鼎兒 小手心中。

帶起了風的流動,迅速越過眼前靜止的油菜花障礙,從容穿梭於田內,鼎兒半瞇起眼深鎖眉頭,不時還抿著嘴。

 

每每在此刻,出於想對兔子幻音進行的『為啥就是不讓本精靈放亮亮煙火in無聊的夢世界』之無聲抗議,所以她日後總是裝備著這表情,在應該是自己主人山崎綠的夢世界遊大街。

然年輕的夢之精靈殊不知,是因自己的面容為硬裝的,那模樣實際看上去實在有點滑稽,故其所得到的迴響,只有被幻音為了僅能待在迴廊內、不能出外的小女孩瓷娃所託,將這一小精靈抗議遊街的特殊景觀拍下來讓對方偷偷裱框。

 

如今數量大致可以擺滿四分之一長的迴廊。

 

毫無自覺的,今日也正被某個忍受她拔植物的偷拍者拍的夢之精靈依然嘟著嘴,單手旋轉著手中灰灰的油菜花,若有所思。

另方面,壓抑著立即奔去對鼎兒使用迴旋踢的衝動,在不遠處的幻音將臉默默埋進觀景窗,準備以肉球指笨拙地按下快門鈕。

雖最初,使用這本來並不屬於自己的相機,幻音明顯用不慣,但在三番兩次的折騰後,也逐漸有些心得,待確認好自己的底片以手動倒轉完成後,牠再次對準畫面中的夢之精靈。

 

卻因畫面中小小精靈的舉動而停下手邊的動作。

 

鼎兒稍稍低頭,目光落於和這灰階世界同化的裙子上,基本已看不出原本的淺綠,她順手撥起略帶深灰頭髮又停了會兒,由於低頭的關係,而看不清表情的她下意識地單手撫著臉,沿眼睛邊上開始,依著輪廓緩緩滑至下顎。

最終,停在淺灰衣服的胸口處上。

 

「……」

 

她當然知曉,若山崎綠不去滾床睡覺話,這裡就是副像死了誰的死模樣,但自個兒總是不免在這期間犯嘀咕:

 

──為什麼?為什麼人在醒著的時候,這裡就這麼要死不活?

──本精靈要上訴啦,再待下去久了一定會得那個抑什麼症的!

──灰白灰的無趣死了!本精靈叫人送的油漆桶到這也成灰白灰,這什麼世界還有天理嗎?

──而且山崎兄最近一直熬夜不睡覺!晚到本精靈想用法杖……他不睡也不能怎麼樣……

──最、最過分的,是這世界唯二的活物都不跟本精靈玩!

──那隻臭兔子還叫本精靈好好欣賞這種『美景』!

 

「明明就該死的無聊透頂呀。啊、該死!

 

最後脫口而出的氣憤話,在不慎迎頭撞上停佇的油菜花後轉成破音結尾。

彈到田埂上的某精靈撫著頭在地上來回打滾。

 

喀嚓。

 

『並不盡……是因為那樣幼稚的理由……是嗎。』

拍下了對方的撞草照後,牠放低手中的相機,幻音輕聲喃道。

在對方還未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前,牠往後縱身一躍,不一會兒便離開了油菜花田。

 

『……』

『世界……很無聊,嗎?』

 

踩著灰色的草皮,仰頭看著一望無際的天空,牠輕閉雙眼。

眼前浮現出一在真切不過、卻只能存於過往的景象。

 

小女孩抱著牠坐於木馬,有零星幾隻玩偶在旁跳舞的畫面。

等著主人到來前,他們便是如此,一遍又一遍的閒逛著整個夢世界。

 

哪裡有什麼好玩的;哪裡能給主人驚喜。

哪裡能做什麼有趣的遊戲;哪裡可以欣賞到最美的風景。

 

那曾是他們共同聊天的話題,光是如此便足以能聊一整夜,甚至還差點忘了主人到來的時間。

小小的山崎綠還因此無故被放幾次鴿子,而鎖在自己夢世界的房間生悶氣過。

 

『都過了啊…』

 

在自我惋嘆之時,幻音想起了一件事情。

更加久遠的事情。

 

手持書本的他,夢的交接口,當時翻閱的內容。

 

牠眨眼,接著陷入沉思。

 『不對……也許可以。』

 

一個計畫,在心中開始成形。

 

=

 

他們騎著木馬奔走整個夢世界,有時停下與剪影玩鬼抓人,抑或與玩偶躲迷藏。

他們跟著手持照相機的小女孩尋著夢世界的每一處,只為了找出最美麗的角落。

他們站在唯一的高山上往下望去,只因那裏可以看盡整片金黃花田與綠色草地。

他們拿走了在家裡的蠟筆,照著繪本上的圖案以草綠色天空為畫板隨意的塗鴉。

 

木馬旋轉著眼珠子裂著木製嘴笑,玩偶們愉快地手舞足蹈。

被某隻調皮的填充娃娃塗臉的小女孩正開懷的大笑著。

山崎綠也在旁笑著。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手持著藍色蠟筆,本來應該會跟那群人像瘋了似的大玩特玩才對,她甚至覺得若自己主動加入了他們的遊戲,她會踢著乾草與木繩纏繞的球,射進用蠟筆繪出的球門,接著帶著報仇心理的亂畫那隻表情高傲的臭木馬,她還想好了若真的要畫,一定先在它的那張討人厭的馬嘴上畫上幾顆兔暴牙。

甩甩頭,想把方才的兔字眼拿掉,鼎兒轉著手中的藍色蠟筆,先是看了下也在看著自己的黑宮繪里,心中明白這種事情應該由自己親口去對自己主人解釋清楚,她深吸口氣,慢慢的靠近山崎綠他們。

此時他們正在房內塗鴉著彼此的模樣,正在思索眼前的多彩木馬該如何下筆的山崎綠正苦思著。

而知道對方正要畫自己的木馬,則擺出了自己最具自信的九十度直立pose。

 

「山……山崎兄。」

 

拉了拉對方的衣襬,本來抱持信心可以直接說出來的鼎兒,卻在看見對方所繪的木馬與玩偶的畫紙而猶豫起來。

 

其實自己現在才是真正的局外人,也說不定吧。

難得的沉默,鼎兒靜靜地坐在山崎綠身旁,視線來回掃視著是否有紫色毛地黃的出現。

但這次若真的又一次在自己面前長出來了,她還會趁山崎綠不注意時把它拔掉嗎?

 

她真的不曉得。

 

「我知道,別緊張。」

話音落下,小卻如同雷擊般讓陷入兩難的小精靈整個跳了起來,鼎兒眨眼,這才發現自己眼眶是濕的,她立即抹了把臉,略些乾澀的雙眼看見的是仍帶著笑意的山崎綠。

 

「等黃昏吧。」

 他摸著對方的頭,柔聲說道。

 

「相信我。」

 

=

 

夕陽西下。

被塗得花花綠綠的天空即便染上了橘紅,也抹不盡方才他們愉快的時光。

 

「山崎兄……」

從那時便沒拔掉毛地黃的鼎兒,雙腳踩在該是沙灘,現在卻已開滿整片紫色毛地黃之上。

「這樣好嗎?」

雖早知現在山崎綠後悔也來不及了,但鼎兒仍忍不住問了對方問題。

後者聞言,先是笑了笑,點頭。

 

「如果連在夢境中都要沉溺於過去,那也太自欺欺人了吧……何況……」

「我也不希望幻音消失……什麼的。」

 

「呃呃?你知道喔?」鼎兒大驚。

「妳那時壓著桌板,桌子都要被妳弄得粉碎了啦……加上妳說話那麼大聲……」

 

「本精靈大聲?哼、山崎兄才是超級遲鈍鬼啦!」

 

鼎兒拉高音調,看著又在苦笑的山崎綠,和一旁頻頻點頭的黑宮繪里,以及轉著眼珠子笑的意味深遠小女孩。

 

某精靈此刻只想立刻光速飛往海的另一端不見精靈影。

 

「好啦好啦、小綠不要鬧彆扭囉──」不知何時湊近了小精靈身邊,勾著對方的肩她半拖半拉的將半趴躲於毛地黃中的鼎兒帶回至山崎綠前。

「在施一次魔法吧,被施術的人同意,施術人也同意的條件下,就可以恢復啦!」

 

當鼎兒揮了揮手,甩出星星法杖。

「山崎兄。」

「嗯?」

兩人對視,方才的羞窘使臉仍有些發紅的鼎兒偏頭笑了下。

 

「要不要跟他們道別?」

 

愣了會兒,山崎綠躊躇良久,才轉過身。

木馬與眾玩偶看著自己,原牽著山崎綠手指的小女孩鬆開了手,跑到了木馬身旁跟著他們一同面對著山崎綠。

似乎彼此早已明白這之後會發生什麼,他們只是等待著。

 

等待著主人最後對他們的道別。

 

「……」

「跟你們……再次重聚的這段時光裡,我很快樂。」

「從沒想過原來我的夢世界……曾經是這樣。」

 

隨著山崎綠的話;隨著夢之精靈施著回復的魔法,開盡各處的毛地黃開始各自乾枯凋零,然從枯黃的枝葉中,又冒出了新芽,長出了一小小的綠葉與淡紫色的花朵。

迷迭香正散發著它特有的氣味。

 

「鼎兒她讓我在夢世界『醒來』後,我的確對你們的印象模糊.......有些甚至完全沒有印象。」

「真的很抱歉......在這之後,還得讓你們受許多苦呢。」試圖維持著笑容,但他不知為何在道出此句時只感到嘴角無比沉重,山崎綠捏緊拳頭,並不想在他們面前表現出很難過的模樣。

 

「但是,我答應你們!」

「在未來某天,我會讓你們像今天一樣,像過去一樣。」

 

他不敢保證這是否為必定可以實現的承諾,毫無任何的憑證,也不知眼前的他們能不能信服,但此時的自己已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

抖著音,有著年幼模樣的山崎綠低著頭,對著地上的迷迭香輕問。

 

「到時.......我們還是能開心的......再一起玩吧......?」

 

迷迭香的濃烈香味不復存在。

玩偶與小女孩相互交換了眼神,而在旁的木馬則一跳飛至山崎綠面前。

抬頭略帶疑惑的對著木馬,在它張開了細長的木製嘴巴,本來不可能裝有東西的嘴巴間,就這樣突然冒出了一束鳶尾花。

 

約......好......了。

 

他聽見了,首次聽見了木馬細微而輕巧的聲音。

在接過鳶尾花,轉動著眼珠子的木馬笑瞇了眼。

 

須臾,海灘上只留下兩名夢之精靈。

與恢復原狀,卻掩著臉山崎綠。

 

夢世界時間,仍為黃昏。

海風颳起,浪潮奮力地打在防浪堤上,硬是遮去了哭聲。

 

=

迷迭香-留住回憶

愛麗絲花(鳶尾花)-想你

=

 

 

早晨。

油菜花田今日有點喧囂。

 

「阿幻兄出來玩──!」

趴在自認為是傳說中的兔子洞口,將頭探進的鼎兒朝裡頭大喊。

 

「我總覺得……牠不會在這耶,鼎兒。」終於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山崎綠對於那只有拳頭般大的地洞感到有所疑慮。

與其說是兔子洞,倒不如說是抓精靈的陷阱的洞更佳貼切。

 

「哎喲、山崎兄你不懂啦!這一定是兔子洞!」

「這裡可是我的夢世界怎麼會不懂啦……」

 

『山崎綠所言甚是。』

 

兩人聽出聲音的主人一愣,隨即朝旁一望,明顯表達出對於鼎兒尋兔行徑頗感無奈的幻音站於田埂間,正打算準備嘮叨小精靈又幹著無聊事時,卻被兩人無端一直盯著自己的目光感到莫名古怪。

『怎麼……這樣看著……?山崎綠就算了,妳有很少見到我嗎?』

 

北京靈超想尼der喔喔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翻譯: (本精靈超想你的)

 

鼎兒淚如雨下的連話都說的含糊起來,只見她一箭步衝上前迎頭直接撞上幻音,等山崎綠意識到時,一精靈一兔子從田埂上一路滾落到另邊的田下,一下就消失在少年的視野中。

 

笑了笑,山崎綠跟著爬上田埂確認好兩人是否安然無恙。

「唔、那是……」

 

順勢抬頭朝天,今日的依然是草綠色天空,卻隱約有隻小小的,以蠟筆塗成的藍色木馬,彷彿隨著風,開心的前後搖擺著。

 

「……」

「一定,會再見面的。」

 

手伸直朝向天空的藍色木馬,少年憑空握緊了雙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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